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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上哪有包子？做包子要揉面、發酵、剁餡、包包子、蒸包子，得花費一兩個時辰呢！”
陶鯉鄭重地比劃了揉面、包包子的動作。
山賊乙指指腦袋，“小兄弟，你是不是傻？我們說的是女人上半身那兩個渾圓的包子！”
陶鯉大吼：“我不傻，你們才傻！女人身上沒有包子！”
“哈哈，原來這是個大傻子！”
“喔喔喔……”公雞叫著也插嘴。
“怪不得他長得好看娶那麽個醜女！趕緊把這只雞殺了燉雞湯喝，補補腦子喲。”
兩山賊肆意的大笑，罵陶鯉是大傻子，罵李青青是醜女，李青青早就忍不住了，一手拿了一個比拳頭更大的石頭，從背後偷襲兩山賊。
兩山賊頭部受了重擊，還沒扭頭看清兇手是誰，便雙雙摔倒在地。
陶鯉目瞪口呆。
李青青顧不得那麽多，“快跑！”
陶鯉扛鋤頭加拎著一只雞，算是負重跑路，根本跑不了多快。李青青急得滿頭大汗，她可不想再被那倒黴催的大當家抓包，她更不想連累陶鯉。
公雞喔喔叫，又老是亂動，李青青毫不猶豫地搶下陶鯉肩頭扛著的鋤頭，陶鯉不給。
“陶鯉，我問你，鋤頭重要還是我重要？”
“都重要。”
雖然李青青想聽到陶鯉說她更重要，但陶鯉能說出兩者都重要的話來，也還行。 “我幫你扛鋤頭，你能跑快一點，你舍不得把鋤頭給我，是不是要讓鋤頭當你媳婦呀？”
“不對，你才是我媳婦。”
李青青臉上浮起兩朵紅雲。“你不要臉，我才不是你媳婦！我們都還沒成親！”
“你是我媳婦！你就是我媳婦！我爹娘說了，李青青是我媳婦！”
“是就是，嚷嚷什麽？嗓門大了不起？你再兇我，信不信我把你一人丟在這裏？”
“不是兇你，是你非要說不是我媳婦，我才著急的。”
傻裏傻氣的陶鯉能記住李青青是他媳婦，李青青倒也受用，心裏甜絲絲的，“你趕緊把鋤頭給我，咱們一齊快跑！再磨磨蹭蹭地，那些山賊們又該追來了。”
這回，陶鯉把鋤頭遞給李青青，還不忘叮囑道：“小心鋤頭砍你腦袋。”
鋤頭砍腦袋？李青青不以為然道：“你以為我像你一樣那麽傻？”
“我不傻！”
“我不傻！”
“我不傻！”
陶鯉連續重覆這三個字，李青青察覺失言了，陶鯉那麽在乎別人說他傻，她何必傷害他？
“好好好，你不傻，別說了，咱們快走。”
李青青扛著鋤頭，陶鯉雙手抱雞，兩人哼哧哼哧跑了好久，躲到一處密林裏，觀察形勢。見四下無動靜，暫時沒人追趕過來，兩人還是安全的。
陶鯉問：“李青青，你也拿石頭砸人？你不是說不可以嗎？”
“特殊時候，必須使用石頭砸人這種特殊手段。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若是我不砸他們，他們還會罵你大傻子，嘲笑你，恐嚇你！我是迫不得已的，不是主動去害人，你懂嗎？”
“我不懂，但罵我是傻子的人都不是好人，可我也不能隨便傷害他們。”
“是不是你娘教你的？”
017士可殺不可辱（一）
陶鯉搖搖頭。
“是我祖母教我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陶鯉的祖母真是一個聰明人。李青青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腦子裏設想著跟陶鯉結婚後，她一定要好好孝敬祖母。
陶鯉冷不丁地問：“李青青，你有包子嗎？”
李青青太過吃驚，啊了一聲，沒想好怎麽回答。
陶鯉又問：“李青青，你有包子嗎？”
噗！陶鯉都被那兩個山賊帶壞了！
李青青先讓陶鯉解下腰帶綁在雞腳上，陶鯉牽著繩的一端，雞自在的找蟲吃。
李青青這才說：“什麽包子不包子的？你會做包子，我可沒包子！”
陶鯉打破沙鍋問到底，“剛才他們說女人身上有包子，你是女人，你怎麽沒包子？”
“那你是男人，你有饅頭嗎？”
“我沒有啊。”
“那就對了，包子、饅頭都是要用面粉才能做成的，人身上是皮膚和人肉，怎麽會有包子和饅頭呢？”
“哦。”
李青青發現陶鯉雖傻，但像小孩子一樣，有旺盛的求知欲，他記性又好的不得了，如果他能把這過人的記憶力用在讀書上，說不定能大有所成。可惜，他這股傻勁，就算高中狀元了又怎麽樣？去當官，被人耍的團團轉都不知道！還是不要異想天開的好，守著傻瓜夫君，踏踏實實過日子，早點發家致富才是。
“陶大哥，你家離這裏不算近，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爹娘說陶鯉，你今天去你岳丈家幹活。”
陶鯉學話也一字不漏的說，李青青對陶鯉的記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又試探著問：“那這只雞是你特意帶來的？”
“對呀，我娘說你太瘦了，吃只雞補補身子。”
既然陶家有意差遣陶鯉去她家幹活，還帶上一只雞給大家改善夥食，那她不客氣了！“陶大哥，我家準備種一地蘿蔔，你來得可太是時候了！咱們快走吧。”
因來路有山賊被石頭打暈，李青青料想山賊們定會守在附近抓行兇之人，李青青帶陶鯉繞了特大一個圈，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兩個人累得滿頭大汗，才趕到豐頌村。
在村口一棵百年香樟樹下，李青青放下鋤頭，給陶鯉整理衣裳。陶鯉長得濃眉大眼，比村裏絕大多數人都要耐看，他衣裳幹幹凈凈的，就是衣裳上粘了幾根雞毛，她把雞毛都拿下來後，看這麽精神的陶鯉很快就要跟她結為夫妻，內心還是挺高興的。
“陶大哥，你背著我走。”
“為什麽呢？你膝蓋又疼了？”
“對，走了那麽多山路，我膝蓋又很疼。你不是說要疼愛媳婦嗎？媳婦膝蓋那麽痛，這都走到村頭了，你背著媳婦走半裏路到岳丈家，你願意不願意？”李青青要陶鯉背，除了腳疼外，也是想借此讓村裏那些說風涼話的婦人們瞧瞧，李富貴家嫁不出去克夫的二女兒，選了一個多會疼人的夫婿！
“願意。”
李青青心滿意足的爬上陶鯉寬闊的背上，陶鯉雙手托住她的大腿，她手裏拎著雞和鋤頭，雖然有點累，但她知道陶鯉更累。陶鯉不說累也不喊腳疼，踩著黃土路，就這麽開始背李青青走在豐頌村的主路上，路兩邊都是農舍和茅屋。
才巳時，有些人出去幹活早，已扛著鋤頭和鐵耙回家；也有些人這個時候才出門，牽著牛或提著一桶臟衣裳，還有些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
李青青嘴甜，見著誰都打招呼。
“喲，翠花嬸，您這是要去洗衣裳呢？”
“對呀，青青，你這可真享福！我這一輩子都沒被男人背過呢！”
李青青收獲了一個中年胖婦女的羨慕嫉妒，歐耶！
“花大娘，您兩手空空，去哪裏啊？”
“去縣裏買點東西再回娘家看老子娘，青青，你這傻瓜相公還知道背你呢，挺會疼人的。”
李青青又收獲了一個讚美，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喜氣洋洋。
忽地陶鯉把她放下，雞飛鋤頭倒地，李青青正想問怎麽回事，只見陶鯉瞪著膀闊腰圓的花大娘大吼道：“我不是傻瓜！你別是個傻子吧？”
“哎呀呀，青青，你這相公還挺會罵人的呢？青青，我這個做大娘的也就那麽隨口一提，你相公人傻，還不許人說？就算天皇老子是傻蛋，老娘也敢說！”
李青青當然不想聽到任何人當面說陶鯉傻，但花大娘說的是事實，她也無力反駁。反觀陶鯉被氣得面紅耳赤，擡手恨不得去打花大娘。
李青青抓住陶鯉擡起來的手，“陶大哥，你可別犯渾！別人說幾句算什麽？犯不著生氣！”
陶鯉非常委屈，咬牙說：“不行，我不是傻子，她那是罵我！”
花大娘發出嘖嘖的聲音，“看不出來，一個傻子脾氣還挺大的，不許人叫傻子，那你怎麽不聰明點？”
花大娘這話說的，別說陶鯉怒不可遏，就連李青青也怒火中燒！
李青青護犢子似的擋在陶鯉面前，跟花大娘對罵道：“花大娘，您說這話，可就不憑良心了！陶大哥並不是生下來就是個傻子，他是年幼時發高燒沒錢治才燒壞了腦子！您家婆婆病得瘦成皮包骨，您都不給她請個大夫看，您都不是個人，您還有臉說陶大哥傻！起碼陶大哥尊老愛幼，從沒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
周圍的村民漸漸聚攏起來，圍觀吵架。
花大娘捋起袖子，雙手叉腰道：“哎，李青青你個臭丫頭，你敢說我的不是？你管我給不給我婆婆治病，你要是那麽心善，你給我錢，我馬上請大夫給我婆婆治病。”
李青青一點也不畏懼，“您婆婆病了，問我要錢做什麽？您兒子整日出去捏花惹草有錢用，輪到給婆婆治病就沒錢了？花大娘，做人不能這麽缺德！您也有老的一天，您也會有病得起不來床的時候，到時候您兒子兒媳不管，您還不是一條可憐蟲？耍什麽威風啊！”
豐頌村也就百來戶人，這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誰家有點風吹草動，花不了兩個時辰便能傳得滿村人盡皆知。
李青青說話有理有據，村民們內心認同她說的話，但沒人敢站出來幫腔。
這場吵架會怎麽收場呢？
018士可殺不可辱（二）
“李青青！”
這吵架的關鍵時刻，陶鯉插一嘴幹什麽？李青青不耐煩地問：“陶大哥，啥事？”
“雞跑了！”
三個字，引得哄堂大笑。
這吵架的時候，管什麽雞跑不跑！等吵贏了再說！
李青青真郁悶，好不容易搞起來劍拔弩張的氣氛，竟瞬間消失於無形。特別是花大娘笑得滿身肥肉亂顫，氣得李青青七竅生煙。她沒好氣地回答道：“雞跑了，待會去追便是，有啥大驚小怪的？”
“李青青，你……”
陶鯉還有完沒完？李青青懶得搭理。
“青青！”
這聲音，是吳美華的。
李青青轉身一看，李富貴、吳美華還有邵氏都來到了陶鯉身旁。
原來，邵氏特意去田壟裏將正在幹活的李富貴和吳美華叫來勸架。一路上，邵氏沒少添油加醋地說李青青如何蠻橫。
李青青吃驚地問：“爹，娘，大娘，你們怎麽來了？”
陶鯉低頭對手指，“剛才，我想說你爹娘來了的。”
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李青青再也繃不住，笑了。
“你還有臉笑？跟花大嫂子吵什麽呢？”
李富貴措辭嚴厲，李青青瞬間收住了笑容。
花大娘說：“富貴，你還知道叫我一聲嫂子呢？瞧瞧你女兒，克死兩個夫君，好不容易要嫁人了，神氣了不是？沖著我蹬鼻子上臉的，啥都敢罵，要不是看在你和美華都是老實人的份上，我早就出手教訓這個丫頭了。”
邵氏不屑地說：“花大姐，這也不是頭一回，青青出息了，前幾天還頂撞我呢！”
邵氏和花大娘一起要李富貴和吳美華管教李青青，這就很難辦了。李青青年紀不小了，面皮薄，她絕對不能忍受親爹娘當眾指責她。
她只能先聲奪人！
“花大娘，我錯了，我跟您道歉，對不起。”
李青青恭恭敬敬地彎身鞠躬。
“你錯在哪裏了？”
花大娘一副“小蹄子你敢跟我鬥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的表情居高臨下看著李青青。
李青青擡眸，“錯在沒請裏長來主持公道。”
花大娘面露兇相，“李青青，你別太過分！”
“誰過分？剛才大伯大娘們可都看見了，我笑意盈盈的跟花大娘打招呼，花大娘卻辱罵陶鯉是傻子，我才還嘴的。想陶鯉也是娘生爹養的，他一沒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二不惹是生非；三不打架鬥毆。他一身的力氣都用在幹活上，難道就因為他腦子沒那麽活絡，就活該被大家說三道四？”
李青青說話很有分寸，村民們皆點點頭。
花大娘才不能就這麽讓李青青說過去，“李青青，說陶鯉是傻子又怎麽了？又不會少你身上一兩肉！連一句傻子都聽不得，那你往後嫁給他這個傻子，還不得整日被人指指點點！依我看，日後這傻子連怎麽行房都不知道！”
中年婦女說話口無遮攔，當著幾十個男女老少村民的面都敢說葷話！
“花大嫂子，這些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你還是管好你家兒子和你婆婆吧。”
李富貴說完，拉著李青青轉身就走。
“餵，富貴，你是啥意思？二女兒要嫁人了不起是不是？我是你花大嫂子，你敢說我的不是？”
吳美華在後面給花大娘和邵氏道歉，“花大嫂子，嫂子，青青吃豬油蒙了心，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我這就回去教訓她，你們消消氣。”
李富貴怒道：“臭婆娘，還不趕緊過來！”
不消說，李富貴、吳美華、李青青和陶鯉都心情不好，全都怏怏不樂回家了。
進門前，李青青才想起一件大事，“陶大哥，你拎來的雞呢？”
“我不是早告訴你雞跑了？”
吳美華擔憂地說：“壞了，村裏這麽多人，要是雞亂跑，說不定被誰給宰來吃了！”
“誰敢吃來路不明的雞？要是被我知道，我定要叫他吐出來！陶鯉，你跟我去找雞，青青和你娘一起做兩個下酒菜。”
在李富貴的安排下，四人分頭行動。
“娘，咱們先燒一鍋水，等會殺雞用。”
“那只雞真是陶鯉拿來的？可別是他偷來的吧？”
“娘，您瞎說什麽呢？我早就問了雞是什麽來路，陶大哥不是那種偷雞摸狗的人，那只雞是他媽吩咐他拿來給我補身子的。娘，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待會兒吃雞！”
半鍋水剛燒開，陶鯉便拎著雞回來了。那只趾高氣昂的公雞身上的雞毛少了一大半，雞皮都露在外面。
李富貴說：“還好及時去找雞，差點讓花大娘的兒子把這只雞給殺了。”
吳美華憂心忡忡地說：“富貴，咱們還是離花大嫂子遠一點。”
“那當然，她什麽德行，婆婆病成那樣都不伺候，兒子整日在外鬼混，還好意思說陶鯉傻！以後，也別叫她什麽嫂子不嫂子的，這種沒口德的婦女，不配當嫂子！”
李富貴說完，問陶鯉：“你扛把鋤頭來，是不是要幫忙幹活？”
“對。”
李富貴有點討厭陶鯉不會叫人這一點，都定下婚事了，陶鯉賣個乖叫一聲岳父又能怎麽的？連人都不會叫，真是傻！
李富貴不耐煩地吩咐道：“那還杵著幹什麽？扛上鋤頭去地裏幹活。”
“哦。”陶鯉趕忙扛上鋤頭跟在李富貴身後。
吳美華將兩個蒸熟的地瓜塞到陶鯉手裏，“幹活累了就歇會兒，早點回來吃雞。”
“你這婆娘，難道我會累死他不成？”
李富貴火氣大，陶鯉看手裏有兩個地瓜，分出一起去，“給。”
“給誰啊？”
“給你。”
“我是你的誰？”
“你是青青的爹。”
李富貴更氣，連個岳父都不會叫。李富貴煩躁的接過地瓜，扛著鐵耙，拎著蘿蔔種子走在前頭，陶鯉趕忙跟在後面。
李青青靠著門框看李富貴和陶鯉這對準岳父和女婿並不和諧的離開畫面。
“娘，爹是不是很討厭陶鯉？我不該找陶鯉這個傻瓜夫君，對不對？”
吳美華忙搖頭，“青青，你別瞎想。你爹是想聽陶鯉叫岳父而已，他對陶鯉要是不滿意，怎麽會護著你們呢？更別說他同意你們的婚事，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麽說來，目前擺在李青青面前的難題便是教陶鯉學叫人。
019吃雞
李家女兒太多了，養雞要糧食，養活那麽多人都不容易，更別說養雞。是以，膽小的吳美華沒殺過雞，殺雞的重任落到了李青青頭上。李青青也沒殺過雞，但這只雞經歷了大風波，又是陶鯉送來的，沒殺過雞但她看過別人殺雞，她只能鬥膽一試。
李青青把刀放在磨刀石上磨得鋒利無比後，她右手捉住雞腿倒提，左手捉兩翅翅根，雞頸用左食指勾住。公雞被抓住，還撲騰得厲害，李青青不敢騰出一只手來殺雞，只能叫吳美華來下刀。可吳美華不敢，還是老三李招娣舉起刀斜割雞頸，李招娣力道太大，險些把雞頸全給割斷了。
公雞淒厲的叫聲叫眾人面面相覷，但李青青還是忍耐著各種不適倒提著雞來瀝血。雞血自然流出來到一個幹凈的臉盆裏，待會兒雞血也可以做一盆菜。
血滴的差不多，李青青拎著雞在熱水裏燙，她掌握不好時間，燙了一會兒便提起來，趁著這段時間好拔毛，大夥兒七手八腳的一起去抓雞毛，沒花多少時間便把雞毛拔得幹幹凈凈。
一只雞殺好了，接下來的事情吳美華領著眾姐妹一起忙活，臨近午時，總算熬出了一鍋好雞湯，飯菜也準備齊整了。
臨近午時，李家正廳裏的八仙桌上擺了三碗黃花菜熬的雞湯，一大碗紅燒雞血，一大碗炒青菜，一大碗紅燒獅子頭，賀氏、李富貴和陶鯉三人各坐一方。
吳美華站著服侍賀氏吃東西，陶鯉悶頭喝雞湯。
李富貴喝了一口雞湯，真是鮮美極了，但看陶鯉這麽不把自己當外人，難免有氣。“陶鯉，我說，你不會叫人？”
圍在竈膛旁吃飯的眾姐妹，全都豎起耳朵聽客廳裏的動靜，年紀較小的老六李念娣和老七李來娣則不管那麽多，只顧搶雞吃。李青青給兩個小妹妹分雞塊和雞湯，心裏卻擔心的不得了。陶鯉不是活絡人，壓根就不會叫人。她想教陶鯉叫人，卻沒逮著機會，真是憂傷。
正廳裏，吳美華將熬得軟爛的黃花菜夾給賀氏吃，一邊說：“當家的，陶鯉這孩子暫時不會叫人，你別跟一個晚輩斤斤計較。況且，他又不是那麽聰明，你跟他置氣又何必呢？”
賀氏有點耳背，眼睛還能看得清，“你們吵啥呢？”
李富貴說：“沒啥，奶奶您吃東西。”
“我耳聾眼不瞎，陶鯉這孩子是個好娃，我吃過他做的包子。”
才一兩個包子就被收買了！年紀大了的人果然心腸軟！李富貴卻不敢當面頂撞賀氏，放大聲說：“奶奶，陶鯉這孩子人是不錯，就是傻了點，不會叫人。上午的時候，二丫頭青青還為著陶鯉跟人花大嫂子吵了一架。”
“為啥吵架呢？”
既然在飯桌上談到這事，在廚房帶著的李青青再也坐不住，放下碗筷，奔到正廳裏，湊到賀氏耳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
末了，李青青有些委屈地說：“曾祖母，我是小輩，不該跟花大娘頂嘴。但她說話忒難聽了，再說我說的都是事實。”
李富貴指責道：“青青，你還未出嫁，就跟村裏人結怨。陶家離得又不遠，你在婆家有個風吹草動，豐頌村就該傳得人人都知道了。花大嫂子就那種刻薄的人，你跟她置什麽氣？以後，你跟陶鯉過日子，不光咱們豐頌村的人會取笑他傻，就連他住的烏山村，也會有不少人明裏暗裏說這些閑話。”
李富貴說的全是事實，李青青無力反駁，她很氣惱，這些長舌婦們就喜歡嚼舌根，她又不能割掉她們的舌頭。
“當家的，吃頓飯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做什麽？”說完，吳美華又走到陶鯉身邊，好聲好氣地問：“陶鯉，這雞湯好喝吧？要不要再來一碗？”
“不用了，我吃飽了，我先回去了。”
陶鯉放下雞湯碗，除了碗邊上有黃黃的雞油外，真是吃得一幹二凈。不消說，陶鯉是喜歡喝雞湯的。可能是陶鯉看李家人不大歡迎他，才不想繼續吃東西的。
吳美華為陶鯉的敏感而自責，更不能就這麽讓他走，不然陶家人該以為李家苛待未來女婿，就此生嫌隙。吳美華按住陶鯉，“陶鯉，你不喝雞湯的話，那吃飯吧？有獅子頭和雞血吃，你多吃兩碗飯。”
“我不想吃，我回去了。”
陶鯉執意要走，吳美華臉上訕訕的。
李富貴將筷子往桌上一拍，“青青和陶鯉還沒結婚呢！被人說幾句，一個跑出廚房來見客，一個甩臉子要走！李青青！陶鯉！你們要明白，你們生在豐頌村和烏山村，不可能不被人指指點點！特別是你李青青，你是我李富貴的女兒，我不嫌棄陶鯉這個女婿。但是，你們要接受一個事實：陶鯉是傻子，這是不容爭辯的事實，別人說的也沒錯。”
陶鯉被嚇得一楞一楞的，站著不敢動。
“爹，話不能這麽說。別人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便劈裏啪啦的說各種傷人的話。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陶鯉智商不高，已經很可憐，為什麽別人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拿這件事說事？就像咱們家七姐妹，連累爹和娘受人多少白眼。我就想不明白，咱們七姐妹是爹娘一手拉扯大的，又沒吃她們家米也沒吃她們家油，她們憑啥說咱們家？”
李富貴和吳美華一連生了七個女兒，在豐頌村都擡不起頭來。此刻聽了李青青的話，兩人皆沈默了。
李青青望著屋外的艷陽，灑落的一點雞血顏色已褪色了不少。“爹，娘，你們瞧好吧，我一定會想辦法把陶鯉的病給治好的。”
李富貴和吳美華皆知道李青青這是異想天開了，等她嫁人後，被現實打擊的一塌糊塗，也好過當父母的給她澆一盆冷水將她滿腔鬥志給澆滅了。
“青青，去給陶鯉盛一碗雞湯，再另外拿一個大碗裝一碗飯來。”
“臭婆娘，你是丈母娘看女婿越來越順眼，不管我這個當家的男人是不是？”
吳美華笑著道：“管管管，怎麽不管？青青，給你爹和陶鯉一樣盛飯和雞湯來。”
李青青強顏歡笑端碗去盛飯，實則很擔心陶鯉的腦子能不能治好。
020立志
天一黑，李家人便睡覺了。除了老六李念娣和老七李來娣跟李富貴、吳美華一起睡外，其他四姐妹同住一個房間裏，由很多木板搭成了一個大床，床上有四床被褥和墊子，典型的大通鋪。
李青青睡在最外側，給其他三個妹妹蓋好被子，她又躺回到自己的鋪位上。白天邵氏、花大娘、李富貴的話全都在她耳畔回響。
陶鯉相貌、身高、幹活樣樣不落人後，唯獨腦子差了點。如果陶家人能在陶鯉發高燒的時候及時請大夫看，那陶鯉的一生說不定會官運亨通，早就飛黃騰達了。但轉念一想，陶鯉要是個人才，也輪不到她一個克夫女當他媳婦。
當務之急，多賺錢多帶陶鯉去看大夫，爭取早點找到恢覆陶鯉智商的辦法。
李青青閉眼，開始每晚必幹活動——靜心凝神，為進入百寶園做準備。
百寶園就像廣袤宇宙一樣，每天進去看到的景色都不一樣，時而是一園子顏色各異的牡丹，時而是一望無際的狗尾巴草，時而是藤葉交纏遮天蔽日的藤樹，但她一點也不害怕。因為百寶園裏只有各式各樣的植物，不存在任何駭人聽聞的老虎、獅子、禿鷹、蟒蛇等。
僅有膝蓋摔傷那一次，她采用了百寶園裏的止血草，助自己度過難關。難道百寶園除了供她欣賞美景和采采止血草外，就沒有其他功能了？
她總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個莫名奇妙擁有的百寶園。
這一回，她帶著疑問進入百寶園。
一場大雨過後，一地的夜來香競相開放。在現實生活中特別常見的夜來香，李青青一看就覺得很親切，她蹲下摘了一朵夜來香的花，放在鼻子處輕嗅，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香味。
這麽多數不清的夜來香，難道僅供欣賞？
她仔細觀察每一株夜來香，在距離地面約一寸高的地方，她發現夜來香的莖稈上有點貓膩！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是天然刻字！每一株夜來香上有一個字！
她不認得是什麽字，當每逢過春節，家裏都會請讀書人寫春聯，這夜來香綠色莖稈上就是類似的字形！
如果夜來香上面有字，是不是其他植物上面也有字？
她用意念在百寶園裏奔跑，很快便切換到了下一個場景，漫天遍野的梨花樹綠葉襯白花，就像雪落在枝頭。欣賞美景的同時，她路過每一株梨花樹，不出意料，每一棵樹上都刻了字！
她冒出一個大膽而沖動的念頭。
假如這些植物上刻字是關於植物名字和效用，那她學習認字，不就算是入門學辨認草藥？假以時日，她能認識大部分字，再學習一些醫書，豈不是能當赤腳大夫醫治陶鯉的病情？
她心情過於激動，以至於蹭的一下從床上坐起，百寶園瞬間消失，只有無邊的黑暗。
這絕對不是癡人說夢，而是可以操作實踐的。就算最終沒能治好陶鯉的病，無法恢覆他的智商，起碼她學會了認字，不再是文盲。
簡直是百利而無一害！
身邊三位妹妹早已入睡，她熱血沸騰，開始策劃怎麽辦。百寶園是她心靈的秘密花園，不能跟任何人分享，不可能請道士入夢之類的。第一步，找到一個識字有文化又有耐心肯教她的夫子。只要能找到夫子，在強烈動機的驅動下，她一定能學有所成。
但去哪裏找夫子？這可真是個大難題。
李家家徒四壁，養活這麽多女兒已經不容易，哪裏請得起夫子？更何況，夫子願不願意教她讀書寫字，還是個大問號。像李青青年紀這麽大的姑娘，換做是別家姑娘孩子都啟蒙念《三字經》了，而她要發奮學習，傳出去只怕要笑死人。
“哎……”
她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點希望，難道就這樣破滅了？
不，絕不能輕易放棄！好不容易有一次重生的機會，她能嫁出去，就要想辦法改變命運。陶鯉是她未過門的夫君，已經跟她的命運緊緊捆捆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該怎麽辦呢？
難道她這麽有上進心的女人，天要絕她？
不可能！
李青青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想到倒黴催的百裏燒被陶鯉砸得失憶了，對，百裏燒！
百裏燒是軍師！
軍師一般都很厲害，像諸葛亮就是軍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想出好多辦法來的人才！那百裏燒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起碼認識字？
百裏燒識字，那她拜百裏燒為師！
如果白天陶鯉不出現，她早就跟著兩個山賊上山去看百裏燒了。蒼天啊，為啥陶鯉又壞了她的好事？兩個山賊頭破血流，九環山的山賊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接下來，可別說讓百裏燒教她識字，就算她去給百裏燒端茶倒水，山賊們還擔心她在茶水裏下毒！
把百裏燒棄之不用，那簡直是暴殄天物！
一定會有辦法的！
李青青輾轉反側，一直沒想到什麽好辦法，直到天累了才睡去。
翌日辰時，日上三竿，李青青在院子裏曬被子，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為首的一男人面相斯文，頭上纏著白色紗布，左右兩邊各有兩個帶刀男人攙扶著。
百裏燒和四個山賊！
她想啥來啥，百裏燒竟尋上門來了！
李青青躲在被子後，山賊們為要不要敲門起了爭執。
“好了，別吵，吵得在下頭疼！”
百裏燒透過籬笆往院子裏看，“敢問李青青姑娘在家嗎？”
李青青的一群妹妹們躲在廚房門後，驚恐不已。李青青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她們別出聲。
李青青拍打了幾下被子，才走出來，說：“小女子便是李青青，請問各位大哥有何貴幹？”
一山賊耀武揚威晃動手裏的大刀，“還不趕緊開門請軍師進去喝茶？信不信我削你？”
百裏燒毫不猶豫的彈了那山賊一個腦瓜崩，“早就說了，對李青青姑娘客氣一點，昨天的水煮雞子白吃了？”
“是是是，軍師教訓的是。”那山賊立即就換了一副無比狗腿的嘴臉，“李青青姑娘，麻煩你開下門，放我們進去。”
李青青走到籬笆圍成的院子門前，“百裏燒，醜話說在前頭，進我家門，可不能耍威風。你先說，什麽事？”
021以德報怨
四個山賊對李青青不甚恭敬的態度頗為不滿，奈何百裏燒這位軍師將李青青視為恩人，他們也再不滿也無濟於事。
“李青青姑娘，昨天你送去的那一籃子雞子，在下一口氣吃了四個，真美味！特意下山來豐頌村感謝你，多謝你的好意。”
百裏燒特意跑一趟來感謝李青青？難道百裏燒不僅失憶了，昨兒個兩山賊受傷也未懷疑到她頭上？那可真是太好了！她以恩人的身份跟百裏燒接觸，總比當仇敵要好得多。
李青青淺淺一笑，“軍師過獎了，一籃雞子而已，並非什麽山珍海味，不需要特意下山來走一趟。”
百裏燒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淺藍色荷包，“一點銀子，不成敬意，望李青青姑娘收下。”
李青青很心虛，百裏燒和兩個山賊受傷都拜她所賜，她哪好意思昧著良心收銀子？“不了不了，買一籃雞子也花不了多少錢，軍師不必如此客氣。軍師身體還沒恢覆，還是趕緊回去吧。”
“李青青姑娘，軍師給你銀錢，你就收下，爽快點。”
“就是就是，軍師一番好意，軍師鄭重謝恩，你便好生收下。”
百裏燒身後的山賊們都勸李青青接下銀子。若說完全不動心，那是騙人的。李家這麽多女兒，除了已嫁出去的李青花外，包括李青青在內還有六個女兒，這六個女兒個個都要吃飯穿衣，還得準備嫁妝，李富貴和吳美華這對夫妻肩上擔子重，一年可能還攢不到幾兩銀子。若是李青青收下這荷包，少說也得有一二兩銀子，她出嫁的嫁妝能體面點，李富貴和吳美華也不必為生活操勞過度。
可如果就這麽收下來，那她跟地痞流氓有什麽區別？
百裏燒主動送銀子，恩人不收，他挺郁悶的。“李青青姑娘，原本在下不該空手來，奈何山寨裏沒什麽好東西能送得出手，胭脂水粉大嫂那裏有，可看姑娘也不是濃妝艷抹愛打扮之人，便沒拿那些俗物來。姑娘是不是嫌棄在下銀子來路不明不幹凈？”
李青青還真沒這麽想過，山賊們的錢取之於民，哪裏還管什麽幹凈不幹凈？順著百裏燒的話說下去，豈不是正好能當作不收銀子的好借口？
李青青鄭重地點點頭。
一山賊發自內心地感慨，“嘖嘖，軍師的恩人真是思想覺悟高，不像其他女人見錢眼開，我這個粗野之人都想敬李青青姑娘是條漢子。”
“你怎麽說話的？我是姑娘，誰要當什麽五大三粗的漢子？”
若是李青青跟山賊們胡扯能讓百裏燒繞暈忘記銀子那件事就好了。
“不得對李青青姑娘無禮！”百裏燒很生氣，又說：“出門前，在下數次交代你們少說話，要有禮貌，你們把我這個軍師的話當耳旁風了？”
“不敢不敢……”
“那你們還不閉嘴！”
看似斯文的百裏燒發起火來，還真是咄咄逼人，叫人生三分畏懼。
百裏燒收斂怒容，擠出一個笑容，“李青青姑娘，你可別害怕，兄弟們說話話糙理不糙，沒什麽惡意。”
山賊們沒惡意？那可是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要不正常！李青青要是信百裏燒的話，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附近村民們借故路過，要麽扛個鐵耙，要麽牽一頭牛，要麽掐了一把青菜，要麽就兩手皆空背在身後游蕩著。
這些人是借故打探消息的！
李青青可不想昨天才被村民們聲討，今天又稱為村民嘴裏最常出現的詞語之一。她可不能總是無償貢獻那麽多話柄！
立刻把百裏燒和山賊們趕走才是第一要務！
李青青說：“小女子知道，你們都不是什麽壞人。先前小女子為脫身連累了軍師，那一籃雞子算是賠罪了。咱們兩不相欠，軍師不必再賠禮道歉送東西。”
“不不不，一碼歸一碼，在下認為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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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鯉鄭重地比劃了揉面、包包子的動作。
山賊乙指指腦袋，“小兄弟，你是不是傻？我們說的是女人上半身那兩個渾圓的包子！”
陶鯉大吼：“我不傻，你們才傻！女人身上沒有包子！”
“哈哈，原來這是個大傻子！”
“喔喔喔……”公雞叫著也插嘴。
“怪不得他長得好看娶那麽個醜女！趕緊把這只雞殺了燉雞湯喝，補補腦子喲。”
兩山賊肆意的大笑，罵陶鯉是大傻子，罵李青青是醜女，李青青早就忍不住了，一手拿了一個比拳頭更大的石頭，從背後偷襲兩山賊。
兩山賊頭部受了重擊，還沒扭頭看清兇手是誰，便雙雙摔倒在地。
陶鯉目瞪口呆。
李青青顧不得那麽多，“快跑！”
陶鯉扛鋤頭加拎著一只雞，算是負重跑路，根本跑不了多快。李青青急得滿頭大汗，她可不想再被那倒黴催的大當家抓包，她更不想連累陶鯉。
公雞喔喔叫，又老是亂動，李青青毫不猶豫地搶下陶鯉肩頭扛著的鋤頭，陶鯉不給。
“陶鯉，我問你，鋤頭重要還是我重要？”
“都重要。”
雖然李青青想聽到陶鯉說她更重要，但陶鯉能說出兩者都重要的話來，也還行。 “我幫你扛鋤頭，你能跑快一點，你舍不得把鋤頭給我，是不是要讓鋤頭當你媳婦呀？”
“不對，你才是我媳婦。”
李青青臉上浮起兩朵紅雲。“你不要臉，我才不是你媳婦！我們都還沒成親！”
“你是我媳婦！你就是我媳婦！我爹娘說了，李青青是我媳婦！”
“是就是，嚷嚷什麽？嗓門大了不起？你再兇我，信不信我把你一人丟在這裏？”
“不是兇你，是你非要說不是我媳婦，我才著急的。”
傻裏傻氣的陶鯉能記住李青青是他媳婦，李青青倒也受用，心裏甜絲絲的，“你趕緊把鋤頭給我，咱們一齊快跑！再磨磨蹭蹭地，那些山賊們又該追來了。”
這回，陶鯉把鋤頭遞給李青青，還不忘叮囑道：“小心鋤頭砍你腦袋。”
鋤頭砍腦袋？李青青不以為然道：“你以為我像你一樣那麽傻？”
“我不傻！”
“我不傻！”
“我不傻！”
陶鯉連續重覆這三個字，李青青察覺失言了，陶鯉那麽在乎別人說他傻，她何必傷害他？
“好好好，你不傻，別說了，咱們快走。”
李青青扛著鋤頭，陶鯉雙手抱雞，兩人哼哧哼哧跑了好久，躲到一處密林裏，觀察形勢。見四下無動靜，暫時沒人追趕過來，兩人還是安全的。
陶鯉問：“李青青，你也拿石頭砸人？你不是說不可以嗎？”
“特殊時候，必須使用石頭砸人這種特殊手段。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若是我不砸他們，他們還會罵你大傻子，嘲笑你，恐嚇你！我是迫不得已的，不是主動去害人，你懂嗎？”
“我不懂，但罵我是傻子的人都不是好人，可我也不能隨便傷害他們。”
“是不是你娘教你的？”
017士可殺不可辱（一）
陶鯉搖搖頭。
“是我祖母教我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陶鯉的祖母真是一個聰明人。李青青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腦子裏設想著跟陶鯉結婚後，她一定要好好孝敬祖母。
陶鯉冷不丁地問：“李青青，你有包子嗎？”
李青青太過吃驚，啊了一聲，沒想好怎麽回答。
陶鯉又問：“李青青，你有包子嗎？”
噗！陶鯉都被那兩個山賊帶壞了！
李青青先讓陶鯉解下腰帶綁在雞腳上，陶鯉牽著繩的一端，雞自在的找蟲吃。
李青青這才說：“什麽包子不包子的？你會做包子，我可沒包子！”
陶鯉打破沙鍋問到底，“剛才他們說女人身上有包子，你是女人，你怎麽沒包子？”
“那你是男人，你有饅頭嗎？”
“我沒有啊。”
“那就對了，包子、饅頭都是要用面粉才能做成的，人身上是皮膚和人肉，怎麽會有包子和饅頭呢？”
“哦。”
李青青發現陶鯉雖傻，但像小孩子一樣，有旺盛的求知欲，他記性又好的不得了，如果他能把這過人的記憶力用在讀書上，說不定能大有所成。可惜，他這股傻勁，就算高中狀元了又怎麽樣？去當官，被人耍的團團轉都不知道！還是不要異想天開的好，守著傻瓜夫君，踏踏實實過日子，早點發家致富才是。
“陶大哥，你家離這裏不算近，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爹娘說陶鯉，你今天去你岳丈家幹活。”
陶鯉學話也一字不漏的說，李青青對陶鯉的記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又試探著問：“那這只雞是你特意帶來的？”
“對呀，我娘說你太瘦了，吃只雞補補身子。”
既然陶家有意差遣陶鯉去她家幹活，還帶上一只雞給大家改善夥食，那她不客氣了！“陶大哥，我家準備種一地蘿蔔，你來得可太是時候了！咱們快走吧。”
因來路有山賊被石頭打暈，李青青料想山賊們定會守在附近抓行兇之人，李青青帶陶鯉繞了特大一個圈，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兩個人累得滿頭大汗，才趕到豐頌村。
在村口一棵百年香樟樹下，李青青放下鋤頭，給陶鯉整理衣裳。陶鯉長得濃眉大眼，比村裏絕大多數人都要耐看，他衣裳幹幹凈凈的，就是衣裳上粘了幾根雞毛，她把雞毛都拿下來後，看這麽精神的陶鯉很快就要跟她結為夫妻，內心還是挺高興的。
“陶大哥，你背著我走。”
“為什麽呢？你膝蓋又疼了？”
“對，走了那麽多山路，我膝蓋又很疼。你不是說要疼愛媳婦嗎？媳婦膝蓋那麽痛，這都走到村頭了，你背著媳婦走半裏路到岳丈家，你願意不願意？”李青青要陶鯉背，除了腳疼外，也是想借此讓村裏那些說風涼話的婦人們瞧瞧，李富貴家嫁不出去克夫的二女兒，選了一個多會疼人的夫婿！
“願意。”
李青青心滿意足的爬上陶鯉寬闊的背上，陶鯉雙手托住她的大腿，她手裏拎著雞和鋤頭，雖然有點累，但她知道陶鯉更累。陶鯉不說累也不喊腳疼，踩著黃土路，就這麽開始背李青青走在豐頌村的主路上，路兩邊都是農舍和茅屋。
才巳時，有些人出去幹活早，已扛著鋤頭和鐵耙回家；也有些人這個時候才出門，牽著牛或提著一桶臟衣裳，還有些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
李青青嘴甜，見著誰都打招呼。
“喲，翠花嬸，您這是要去洗衣裳呢？”
“對呀，青青，你這可真享福！我這一輩子都沒被男人背過呢！”
李青青收獲了一個中年胖婦女的羨慕嫉妒，歐耶！
“花大娘，您兩手空空，去哪裏啊？”
“去縣裏買點東西再回娘家看老子娘，青青，你這傻瓜相公還知道背你呢，挺會疼人的。”
李青青又收獲了一個讚美，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喜氣洋洋。
忽地陶鯉把她放下，雞飛鋤頭倒地，李青青正想問怎麽回事，只見陶鯉瞪著膀闊腰圓的花大娘大吼道：“我不是傻瓜！你別是個傻子吧？”
“哎呀呀，青青，你這相公還挺會罵人的呢？青青，我這個做大娘的也就那麽隨口一提，你相公人傻，還不許人說？就算天皇老子是傻蛋，老娘也敢說！”
李青青當然不想聽到任何人當面說陶鯉傻，但花大娘說的是事實，她也無力反駁。反觀陶鯉被氣得面紅耳赤，擡手恨不得去打花大娘。
李青青抓住陶鯉擡起來的手，“陶大哥，你可別犯渾！別人說幾句算什麽？犯不著生氣！”
陶鯉非常委屈，咬牙說：“不行，我不是傻子，她那是罵我！”
花大娘發出嘖嘖的聲音，“看不出來，一個傻子脾氣還挺大的，不許人叫傻子，那你怎麽不聰明點？”
花大娘這話說的，別說陶鯉怒不可遏，就連李青青也怒火中燒！
李青青護犢子似的擋在陶鯉面前，跟花大娘對罵道：“花大娘，您說這話，可就不憑良心了！陶大哥並不是生下來就是個傻子，他是年幼時發高燒沒錢治才燒壞了腦子！您家婆婆病得瘦成皮包骨，您都不給她請個大夫看，您都不是個人，您還有臉說陶大哥傻！起碼陶大哥尊老愛幼，從沒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
周圍的村民漸漸聚攏起來，圍觀吵架。
花大娘捋起袖子，雙手叉腰道：“哎，李青青你個臭丫頭，你敢說我的不是？你管我給不給我婆婆治病，你要是那麽心善，你給我錢，我馬上請大夫給我婆婆治病。”
李青青一點也不畏懼，“您婆婆病了，問我要錢做什麽？您兒子整日出去捏花惹草有錢用，輪到給婆婆治病就沒錢了？花大娘，做人不能這麽缺德！您也有老的一天，您也會有病得起不來床的時候，到時候您兒子兒媳不管，您還不是一條可憐蟲？耍什麽威風啊！”
豐頌村也就百來戶人，這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誰家有點風吹草動，花不了兩個時辰便能傳得滿村人盡皆知。
李青青說話有理有據，村民們內心認同她說的話，但沒人敢站出來幫腔。
這場吵架會怎麽收場呢？
018士可殺不可辱（二）
“李青青！”
這吵架的關鍵時刻，陶鯉插一嘴幹什麽？李青青不耐煩地問：“陶大哥，啥事？”
“雞跑了！”
三個字，引得哄堂大笑。
這吵架的時候，管什麽雞跑不跑！等吵贏了再說！
李青青真郁悶，好不容易搞起來劍拔弩張的氣氛，竟瞬間消失於無形。特別是花大娘笑得滿身肥肉亂顫，氣得李青青七竅生煙。她沒好氣地回答道：“雞跑了，待會去追便是，有啥大驚小怪的？”
“李青青，你……”
陶鯉還有完沒完？李青青懶得搭理。
“青青！”
這聲音，是吳美華的。
李青青轉身一看，李富貴、吳美華還有邵氏都來到了陶鯉身旁。
原來，邵氏特意去田壟裏將正在幹活的李富貴和吳美華叫來勸架。一路上，邵氏沒少添油加醋地說李青青如何蠻橫。
李青青吃驚地問：“爹，娘，大娘，你們怎麽來了？”
陶鯉低頭對手指，“剛才，我想說你爹娘來了的。”
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李青青再也繃不住，笑了。
“你還有臉笑？跟花大嫂子吵什麽呢？”
李富貴措辭嚴厲，李青青瞬間收住了笑容。
花大娘說：“富貴，你還知道叫我一聲嫂子呢？瞧瞧你女兒，克死兩個夫君，好不容易要嫁人了，神氣了不是？沖著我蹬鼻子上臉的，啥都敢罵，要不是看在你和美華都是老實人的份上，我早就出手教訓這個丫頭了。”
邵氏不屑地說：“花大姐，這也不是頭一回，青青出息了，前幾天還頂撞我呢！”
邵氏和花大娘一起要李富貴和吳美華管教李青青，這就很難辦了。李青青年紀不小了，面皮薄，她絕對不能忍受親爹娘當眾指責她。
她只能先聲奪人！
“花大娘，我錯了，我跟您道歉，對不起。”
李青青恭恭敬敬地彎身鞠躬。
“你錯在哪裏了？”
花大娘一副“小蹄子你敢跟我鬥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的表情居高臨下看著李青青。
李青青擡眸，“錯在沒請裏長來主持公道。”
花大娘面露兇相，“李青青，你別太過分！”
“誰過分？剛才大伯大娘們可都看見了，我笑意盈盈的跟花大娘打招呼，花大娘卻辱罵陶鯉是傻子，我才還嘴的。想陶鯉也是娘生爹養的，他一沒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二不惹是生非；三不打架鬥毆。他一身的力氣都用在幹活上，難道就因為他腦子沒那麽活絡，就活該被大家說三道四？”
李青青說話很有分寸，村民們皆點點頭。
花大娘才不能就這麽讓李青青說過去，“李青青，說陶鯉是傻子又怎麽了？又不會少你身上一兩肉！連一句傻子都聽不得，那你往後嫁給他這個傻子，還不得整日被人指指點點！依我看，日後這傻子連怎麽行房都不知道！”
中年婦女說話口無遮攔，當著幾十個男女老少村民的面都敢說葷話！
“花大嫂子，這些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你還是管好你家兒子和你婆婆吧。”
李富貴說完，拉著李青青轉身就走。
“餵，富貴，你是啥意思？二女兒要嫁人了不起是不是？我是你花大嫂子，你敢說我的不是？”
吳美華在後面給花大娘和邵氏道歉，“花大嫂子，嫂子，青青吃豬油蒙了心，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我這就回去教訓她，你們消消氣。”
李富貴怒道：“臭婆娘，還不趕緊過來！”
不消說，李富貴、吳美華、李青青和陶鯉都心情不好，全都怏怏不樂回家了。
進門前，李青青才想起一件大事，“陶大哥，你拎來的雞呢？”
“我不是早告訴你雞跑了？”
吳美華擔憂地說：“壞了，村裏這麽多人，要是雞亂跑，說不定被誰給宰來吃了！”
“誰敢吃來路不明的雞？要是被我知道，我定要叫他吐出來！陶鯉，你跟我去找雞，青青和你娘一起做兩個下酒菜。”
在李富貴的安排下，四人分頭行動。
“娘，咱們先燒一鍋水，等會殺雞用。”
“那只雞真是陶鯉拿來的？可別是他偷來的吧？”
“娘，您瞎說什麽呢？我早就問了雞是什麽來路，陶大哥不是那種偷雞摸狗的人，那只雞是他媽吩咐他拿來給我補身子的。娘，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待會兒吃雞！”
半鍋水剛燒開，陶鯉便拎著雞回來了。那只趾高氣昂的公雞身上的雞毛少了一大半，雞皮都露在外面。
李富貴說：“還好及時去找雞，差點讓花大娘的兒子把這只雞給殺了。”
吳美華憂心忡忡地說：“富貴，咱們還是離花大嫂子遠一點。”
“那當然，她什麽德行，婆婆病成那樣都不伺候，兒子整日在外鬼混，還好意思說陶鯉傻！以後，也別叫她什麽嫂子不嫂子的，這種沒口德的婦女，不配當嫂子！”
李富貴說完，問陶鯉：“你扛把鋤頭來，是不是要幫忙幹活？”
“對。”
李富貴有點討厭陶鯉不會叫人這一點，都定下婚事了，陶鯉賣個乖叫一聲岳父又能怎麽的？連人都不會叫，真是傻！
李富貴不耐煩地吩咐道：“那還杵著幹什麽？扛上鋤頭去地裏幹活。”
“哦。”陶鯉趕忙扛上鋤頭跟在李富貴身後。
吳美華將兩個蒸熟的地瓜塞到陶鯉手裏，“幹活累了就歇會兒，早點回來吃雞。”
“你這婆娘，難道我會累死他不成？”
李富貴火氣大，陶鯉看手裏有兩個地瓜，分出一起去，“給。”
“給誰啊？”
“給你。”
“我是你的誰？”
“你是青青的爹。”
李富貴更氣，連個岳父都不會叫。李富貴煩躁的接過地瓜，扛著鐵耙，拎著蘿蔔種子走在前頭，陶鯉趕忙跟在後面。
李青青靠著門框看李富貴和陶鯉這對準岳父和女婿並不和諧的離開畫面。
“娘，爹是不是很討厭陶鯉？我不該找陶鯉這個傻瓜夫君，對不對？”
吳美華忙搖頭，“青青，你別瞎想。你爹是想聽陶鯉叫岳父而已，他對陶鯉要是不滿意，怎麽會護著你們呢？更別說他同意你們的婚事，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麽說來，目前擺在李青青面前的難題便是教陶鯉學叫人。
019吃雞
李家女兒太多了，養雞要糧食，養活那麽多人都不容易，更別說養雞。是以，膽小的吳美華沒殺過雞，殺雞的重任落到了李青青頭上。李青青也沒殺過雞，但這只雞經歷了大風波，又是陶鯉送來的，沒殺過雞但她看過別人殺雞，她只能鬥膽一試。
李青青把刀放在磨刀石上磨得鋒利無比後，她右手捉住雞腿倒提，左手捉兩翅翅根，雞頸用左食指勾住。公雞被抓住，還撲騰得厲害，李青青不敢騰出一只手來殺雞，只能叫吳美華來下刀。可吳美華不敢，還是老三李招娣舉起刀斜割雞頸，李招娣力道太大，險些把雞頸全給割斷了。
公雞淒厲的叫聲叫眾人面面相覷，但李青青還是忍耐著各種不適倒提著雞來瀝血。雞血自然流出來到一個幹凈的臉盆裏，待會兒雞血也可以做一盆菜。
血滴的差不多，李青青拎著雞在熱水裏燙，她掌握不好時間，燙了一會兒便提起來，趁著這段時間好拔毛，大夥兒七手八腳的一起去抓雞毛，沒花多少時間便把雞毛拔得幹幹凈凈。
一只雞殺好了，接下來的事情吳美華領著眾姐妹一起忙活，臨近午時，總算熬出了一鍋好雞湯，飯菜也準備齊整了。
臨近午時，李家正廳裏的八仙桌上擺了三碗黃花菜熬的雞湯，一大碗紅燒雞血，一大碗炒青菜，一大碗紅燒獅子頭，賀氏、李富貴和陶鯉三人各坐一方。
吳美華站著服侍賀氏吃東西，陶鯉悶頭喝雞湯。
李富貴喝了一口雞湯，真是鮮美極了，但看陶鯉這麽不把自己當外人，難免有氣。“陶鯉，我說，你不會叫人？”
圍在竈膛旁吃飯的眾姐妹，全都豎起耳朵聽客廳裏的動靜，年紀較小的老六李念娣和老七李來娣則不管那麽多，只顧搶雞吃。李青青給兩個小妹妹分雞塊和雞湯，心裏卻擔心的不得了。陶鯉不是活絡人，壓根就不會叫人。她想教陶鯉叫人，卻沒逮著機會，真是憂傷。
正廳裏，吳美華將熬得軟爛的黃花菜夾給賀氏吃，一邊說：“當家的，陶鯉這孩子暫時不會叫人，你別跟一個晚輩斤斤計較。況且，他又不是那麽聰明，你跟他置氣又何必呢？”
賀氏有點耳背，眼睛還能看得清，“你們吵啥呢？”
李富貴說：“沒啥，奶奶您吃東西。”
“我耳聾眼不瞎，陶鯉這孩子是個好娃，我吃過他做的包子。”
才一兩個包子就被收買了！年紀大了的人果然心腸軟！李富貴卻不敢當面頂撞賀氏，放大聲說：“奶奶，陶鯉這孩子人是不錯，就是傻了點，不會叫人。上午的時候，二丫頭青青還為著陶鯉跟人花大嫂子吵了一架。”
“為啥吵架呢？”
既然在飯桌上談到這事，在廚房帶著的李青青再也坐不住，放下碗筷，奔到正廳裏，湊到賀氏耳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
末了，李青青有些委屈地說：“曾祖母，我是小輩，不該跟花大娘頂嘴。但她說話忒難聽了，再說我說的都是事實。”
李富貴指責道：“青青，你還未出嫁，就跟村裏人結怨。陶家離得又不遠，你在婆家有個風吹草動，豐頌村就該傳得人人都知道了。花大嫂子就那種刻薄的人，你跟她置什麽氣？以後，你跟陶鯉過日子，不光咱們豐頌村的人會取笑他傻，就連他住的烏山村，也會有不少人明裏暗裏說這些閑話。”
李富貴說的全是事實，李青青無力反駁，她很氣惱，這些長舌婦們就喜歡嚼舌根，她又不能割掉她們的舌頭。
“當家的，吃頓飯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做什麽？”說完，吳美華又走到陶鯉身邊，好聲好氣地問：“陶鯉，這雞湯好喝吧？要不要再來一碗？”
“不用了，我吃飽了，我先回去了。”
陶鯉放下雞湯碗，除了碗邊上有黃黃的雞油外，真是吃得一幹二凈。不消說，陶鯉是喜歡喝雞湯的。可能是陶鯉看李家人不大歡迎他，才不想繼續吃東西的。
吳美華為陶鯉的敏感而自責，更不能就這麽讓他走，不然陶家人該以為李家苛待未來女婿，就此生嫌隙。吳美華按住陶鯉，“陶鯉，你不喝雞湯的話，那吃飯吧？有獅子頭和雞血吃，你多吃兩碗飯。”
“我不想吃，我回去了。”
陶鯉執意要走，吳美華臉上訕訕的。
李富貴將筷子往桌上一拍，“青青和陶鯉還沒結婚呢！被人說幾句，一個跑出廚房來見客，一個甩臉子要走！李青青！陶鯉！你們要明白，你們生在豐頌村和烏山村，不可能不被人指指點點！特別是你李青青，你是我李富貴的女兒，我不嫌棄陶鯉這個女婿。但是，你們要接受一個事實：陶鯉是傻子，這是不容爭辯的事實，別人說的也沒錯。”
陶鯉被嚇得一楞一楞的，站著不敢動。
“爹，話不能這麽說。別人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便劈裏啪啦的說各種傷人的話。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陶鯉智商不高，已經很可憐，為什麽別人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拿這件事說事？就像咱們家七姐妹，連累爹和娘受人多少白眼。我就想不明白，咱們七姐妹是爹娘一手拉扯大的，又沒吃她們家米也沒吃她們家油，她們憑啥說咱們家？”
李富貴和吳美華一連生了七個女兒，在豐頌村都擡不起頭來。此刻聽了李青青的話，兩人皆沈默了。
李青青望著屋外的艷陽，灑落的一點雞血顏色已褪色了不少。“爹，娘，你們瞧好吧，我一定會想辦法把陶鯉的病給治好的。”
李富貴和吳美華皆知道李青青這是異想天開了，等她嫁人後，被現實打擊的一塌糊塗，也好過當父母的給她澆一盆冷水將她滿腔鬥志給澆滅了。
“青青，去給陶鯉盛一碗雞湯，再另外拿一個大碗裝一碗飯來。”
“臭婆娘，你是丈母娘看女婿越來越順眼，不管我這個當家的男人是不是？”
吳美華笑著道：“管管管，怎麽不管？青青，給你爹和陶鯉一樣盛飯和雞湯來。”
李青青強顏歡笑端碗去盛飯，實則很擔心陶鯉的腦子能不能治好。
020立志
天一黑，李家人便睡覺了。除了老六李念娣和老七李來娣跟李富貴、吳美華一起睡外，其他四姐妹同住一個房間裏，由很多木板搭成了一個大床，床上有四床被褥和墊子，典型的大通鋪。
李青青睡在最外側，給其他三個妹妹蓋好被子，她又躺回到自己的鋪位上。白天邵氏、花大娘、李富貴的話全都在她耳畔回響。
陶鯉相貌、身高、幹活樣樣不落人後，唯獨腦子差了點。如果陶家人能在陶鯉發高燒的時候及時請大夫看，那陶鯉的一生說不定會官運亨通，早就飛黃騰達了。但轉念一想，陶鯉要是個人才，也輪不到她一個克夫女當他媳婦。
當務之急，多賺錢多帶陶鯉去看大夫，爭取早點找到恢覆陶鯉智商的辦法。
李青青閉眼，開始每晚必幹活動——靜心凝神，為進入百寶園做準備。
百寶園就像廣袤宇宙一樣，每天進去看到的景色都不一樣，時而是一園子顏色各異的牡丹，時而是一望無際的狗尾巴草，時而是藤葉交纏遮天蔽日的藤樹，但她一點也不害怕。因為百寶園裏只有各式各樣的植物，不存在任何駭人聽聞的老虎、獅子、禿鷹、蟒蛇等。
僅有膝蓋摔傷那一次，她采用了百寶園裏的止血草，助自己度過難關。難道百寶園除了供她欣賞美景和采采止血草外，就沒有其他功能了？
她總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個莫名奇妙擁有的百寶園。
這一回，她帶著疑問進入百寶園。
一場大雨過後，一地的夜來香競相開放。在現實生活中特別常見的夜來香，李青青一看就覺得很親切，她蹲下摘了一朵夜來香的花，放在鼻子處輕嗅，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香味。
這麽多數不清的夜來香，難道僅供欣賞？
她仔細觀察每一株夜來香，在距離地面約一寸高的地方，她發現夜來香的莖稈上有點貓膩！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是天然刻字！每一株夜來香上有一個字！
她不認得是什麽字，當每逢過春節，家裏都會請讀書人寫春聯，這夜來香綠色莖稈上就是類似的字形！
如果夜來香上面有字，是不是其他植物上面也有字？
她用意念在百寶園裏奔跑，很快便切換到了下一個場景，漫天遍野的梨花樹綠葉襯白花，就像雪落在枝頭。欣賞美景的同時，她路過每一株梨花樹，不出意料，每一棵樹上都刻了字！
她冒出一個大膽而沖動的念頭。
假如這些植物上刻字是關於植物名字和效用，那她學習認字，不就算是入門學辨認草藥？假以時日，她能認識大部分字，再學習一些醫書，豈不是能當赤腳大夫醫治陶鯉的病情？
她心情過於激動，以至於蹭的一下從床上坐起，百寶園瞬間消失，只有無邊的黑暗。
這絕對不是癡人說夢，而是可以操作實踐的。就算最終沒能治好陶鯉的病，無法恢覆他的智商，起碼她學會了認字，不再是文盲。
簡直是百利而無一害！
身邊三位妹妹早已入睡，她熱血沸騰，開始策劃怎麽辦。百寶園是她心靈的秘密花園，不能跟任何人分享，不可能請道士入夢之類的。第一步，找到一個識字有文化又有耐心肯教她的夫子。只要能找到夫子，在強烈動機的驅動下，她一定能學有所成。
但去哪裏找夫子？這可真是個大難題。
李家家徒四壁，養活這麽多女兒已經不容易，哪裏請得起夫子？更何況，夫子願不願意教她讀書寫字，還是個大問號。像李青青年紀這麽大的姑娘，換做是別家姑娘孩子都啟蒙念《三字經》了，而她要發奮學習，傳出去只怕要笑死人。
“哎……”
她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點希望，難道就這樣破滅了？
不，絕不能輕易放棄！好不容易有一次重生的機會，她能嫁出去，就要想辦法改變命運。陶鯉是她未過門的夫君，已經跟她的命運緊緊捆捆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該怎麽辦呢？
難道她這麽有上進心的女人，天要絕她？
不可能！
李青青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想到倒黴催的百裏燒被陶鯉砸得失憶了，對，百裏燒！
百裏燒是軍師！
軍師一般都很厲害，像諸葛亮就是軍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想出好多辦法來的人才！那百裏燒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起碼認識字？
百裏燒識字，那她拜百裏燒為師！
如果白天陶鯉不出現，她早就跟著兩個山賊上山去看百裏燒了。蒼天啊，為啥陶鯉又壞了她的好事？兩個山賊頭破血流，九環山的山賊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接下來，可別說讓百裏燒教她識字，就算她去給百裏燒端茶倒水，山賊們還擔心她在茶水裏下毒！
把百裏燒棄之不用，那簡直是暴殄天物！
一定會有辦法的！
李青青輾轉反側，一直沒想到什麽好辦法，直到天累了才睡去。
翌日辰時，日上三竿，李青青在院子裏曬被子，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為首的一男人面相斯文，頭上纏著白色紗布，左右兩邊各有兩個帶刀男人攙扶著。
百裏燒和四個山賊！
她想啥來啥，百裏燒竟尋上門來了！
李青青躲在被子後，山賊們為要不要敲門起了爭執。
“好了，別吵，吵得在下頭疼！”
百裏燒透過籬笆往院子裏看，“敢問李青青姑娘在家嗎？”
李青青的一群妹妹們躲在廚房門後，驚恐不已。李青青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她們別出聲。
李青青拍打了幾下被子，才走出來，說：“小女子便是李青青，請問各位大哥有何貴幹？”
一山賊耀武揚威晃動手裏的大刀，“還不趕緊開門請軍師進去喝茶？信不信我削你？”
百裏燒毫不猶豫的彈了那山賊一個腦瓜崩，“早就說了，對李青青姑娘客氣一點，昨天的水煮雞子白吃了？”
“是是是，軍師教訓的是。”那山賊立即就換了一副無比狗腿的嘴臉，“李青青姑娘，麻煩你開下門，放我們進去。”
李青青走到籬笆圍成的院子門前，“百裏燒，醜話說在前頭，進我家門，可不能耍威風。你先說，什麽事？”
021以德報怨
四個山賊對李青青不甚恭敬的態度頗為不滿，奈何百裏燒這位軍師將李青青視為恩人，他們也再不滿也無濟於事。
“李青青姑娘，昨天你送去的那一籃子雞子，在下一口氣吃了四個，真美味！特意下山來豐頌村感謝你，多謝你的好意。”
百裏燒特意跑一趟來感謝李青青？難道百裏燒不僅失憶了，昨兒個兩山賊受傷也未懷疑到她頭上？那可真是太好了！她以恩人的身份跟百裏燒接觸，總比當仇敵要好得多。
李青青淺淺一笑，“軍師過獎了，一籃雞子而已，並非什麽山珍海味，不需要特意下山來走一趟。”
百裏燒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淺藍色荷包，“一點銀子，不成敬意，望李青青姑娘收下。”
李青青很心虛，百裏燒和兩個山賊受傷都拜她所賜，她哪好意思昧著良心收銀子？“不了不了，買一籃雞子也花不了多少錢，軍師不必如此客氣。軍師身體還沒恢覆，還是趕緊回去吧。”
“李青青姑娘，軍師給你銀錢，你就收下，爽快點。”
“就是就是，軍師一番好意，軍師鄭重謝恩，你便好生收下。”
百裏燒身後的山賊們都勸李青青接下銀子。若說完全不動心，那是騙人的。李家這麽多女兒，除了已嫁出去的李青花外，包括李青青在內還有六個女兒，這六個女兒個個都要吃飯穿衣，還得準備嫁妝，李富貴和吳美華這對夫妻肩上擔子重，一年可能還攢不到幾兩銀子。若是李青青收下這荷包，少說也得有一二兩銀子，她出嫁的嫁妝能體面點，李富貴和吳美華也不必為生活操勞過度。
可如果就這麽收下來，那她跟地痞流氓有什麽區別？
百裏燒主動送銀子，恩人不收，他挺郁悶的。“李青青姑娘，原本在下不該空手來，奈何山寨裏沒什麽好東西能送得出手，胭脂水粉大嫂那裏有，可看姑娘也不是濃妝艷抹愛打扮之人，便沒拿那些俗物來。姑娘是不是嫌棄在下銀子來路不明不幹凈？”
李青青還真沒這麽想過，山賊們的錢取之於民，哪裏還管什麽幹凈不幹凈？順著百裏燒的話說下去，豈不是正好能當作不收銀子的好借口？
李青青鄭重地點點頭。
一山賊發自內心地感慨，“嘖嘖，軍師的恩人真是思想覺悟高，不像其他女人見錢眼開，我這個粗野之人都想敬李青青姑娘是條漢子。”
“你怎麽說話的？我是姑娘，誰要當什麽五大三粗的漢子？”
若是李青青跟山賊們胡扯能讓百裏燒繞暈忘記銀子那件事就好了。
“不得對李青青姑娘無禮！”百裏燒很生氣，又說：“出門前，在下數次交代你們少說話，要有禮貌，你們把我這個軍師的話當耳旁風了？”
“不敢不敢……”
“那你們還不閉嘴！”
看似斯文的百裏燒發起火來，還真是咄咄逼人，叫人生三分畏懼。
百裏燒收斂怒容，擠出一個笑容，“李青青姑娘，你可別害怕，兄弟們說話話糙理不糙，沒什麽惡意。”
山賊們沒惡意？那可是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要不正常！李青青要是信百裏燒的話，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附近村民們借故路過，要麽扛個鐵耙，要麽牽一頭牛，要麽掐了一把青菜，要麽就兩手皆空背在身後游蕩著。
這些人是借故打探消息的！
李青青可不想昨天才被村民們聲討，今天又稱為村民嘴裏最常出現的詞語之一。她可不能總是無償貢獻那麽多話柄！
立刻把百裏燒和山賊們趕走才是第一要務！
李青青說：“小女子知道，你們都不是什麽壞人。先前小女子為脫身連累了軍師，那一籃雞子算是賠罪了。咱們兩不相欠，軍師不必再賠禮道歉送東西。”
“不不不，一碼歸一碼，在下認為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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